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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京春第38节(1 / 2)





  那上头是裴时行方才放的籍册,被他拆了封文,整整齐齐叠置一处。

  裴时行既出身不凡,自己又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,行事向来缜密严谨。

  是以,哪怕这些籍册是他自衙署带回,就这么放在此处,长公主也不必担心事涉机密,非是自己该看的。

  元承晚也的确无意窥探。

  只是——

  她原本随意的一瞥忽然定住。

  长公主望着最上头那本不知何时被吹开一页的公文。

  眼神凝住其中一行字,眉头愈蹙愈紧。

  几息过后,她终于忍不住伸手,取过了最上头那本,细细查阅。

  待裴时行自湢室洗沐归来时,已是一刻辰光之后。

  男人身上犹带了淋漓水气,英挺眉目被水洗的更加鲜妍。

  他甫一入门便敏锐地察觉到外殿侍人俱都被遣离而去。

  长公主一向不喜众人入内殿伺候,但如今夜一般连外殿都无人的场景,却是极其罕有。

  裴时行心下思量,修长指节轻挑了珠帘帐帷入内。

  正正对上元承晚抬眼时,含冰凝霜的一双冷眸。

  此刻场景,已与裴时行片刻离去前截然不同。

  “竟当真是你构陷周颐?”

  长公主并未给他太多的反应时机。

  几乎是在裴时行察觉异常的下一刻,元承晚便自齿关间咬出这几个字。

  话中压抑了惊怒与厌恶。

  裴时行意识到这一点,倏然顿住了动作。

  元承晚自他入门便紧凝他行止,望到他的手脚凝滞,不屑一嗤。

  却连抚在腹上的手都有些轻颤。

  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周颐贪墨一事的真伪。

  可哪怕方才亲眼见了泾州历年税册,望着上头工整无误的行行数目,她都还在犹疑。

  只因她信裴时行。

  信他的风骨卓然,因此他不应当会去构陷他人。

  亦信他的才智缜密,便是做下什么亦绝不会于人前露出破绽。

  直到望到下一处。

  舆图之上,剑川的数处山隘被人圈出标记,字迹并非新墨。

  细望而去,俱是隐辚郁律的险峻处。

  其中被人以浓墨复圈,最为显眼的一处地点,正是周颐今次真正的坠车之地。

  旁有一个极为隐秘的“七”,甚至在其余几处亦有小字作注,俱是经人计算后得出的不同时段。

  是裴时行的笔迹。

  如今京中众人只知周颐于归乡途中坠亡,却少有人知周家人落河的具体地点。

  便是有人知,想必亦不会有人如裴时行这般,自广袤的舆图细寻山陵涂夷,一早便圈出多个地点。

  甚至着重圈出周颐今日的身死之地。

  元承晚倒知这地点。

  却是因怀了几分对师长的旧谊,今日下特意寻了京外传信的驿使托问方知。

  可日治万般机要的裴御史却绝无可能如此关注一个人。

  一个早被革职逐居的无用罪人。

  若她所料不错,廿九被设为周颐的死期。

  而他们一家的尸身,会于下月初六,也就是七日后被寻到。

  裴时行望着她的冷眼,沉默一瞬。

  迅速在脑中串联出了整个脉络。

  原来她竟疑他是真凶。

  原来她竟是为此才特意遣去侍人。

  他忽然想自胸腑的沉沉郁气里笑出一声。

  可他不愿在她面前露出失意,只微垂了眼,绷紧下颌问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