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攻略御史大夫第77节(1 / 2)





  “那公主就守着自己的肚皮,看看,能不能生个儿子出来,再考虑怎么培养他跟朝廷作对。”谢珣云淡风轻,“奉天之变时,有老汉给我阿爷捧了碗粗饭,那是他苦苦省下的。阿爷没吃,呈给了先帝,我在想,就是一个目不识丁的田家老翁,也有心肝。可惜的是,这世上的禽、兽太多,不配为人的倒不少。”

  谢珣目光移向艳光四射已经动怒的安乐,淡淡的,“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安抚你,也不是哄诱你,更没心情跟你讲什么道理。我只想告诉你,你是大周的公主,没了大周,你什么都不是。河北不是王化之地,谁的拳头硬,谁说话算数,如果节帅不能满足骄兵悍将们了,他们随时能换人杀人。在那种地方,没有些左右逢源的智慧,是过不下去的,纵然你贵为天之骄女,可他们眼里没这些。”

  两人总是相谈甚不欢,安乐听着,忽然轻轻一笑,有点讽刺,又有点触动于心:“那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?”

  “好自为之。”谢谢简明扼要答道,眉心微蹙,安乐定睛端详他半晌,似乎也没瞧出什么头绪,他的目光,清澈坦荡,说完这些人竟抬脚走了。

  这算不算最后一次的不欢而散?安乐坐在那,望着紫色身影消失在水晶帘后,他出去了,离开这清凉世界又如入火门去了。

  她心中攒聚的恨意越来越浓,手指发白,倏地松开衣角,把头昂起:“我早晚让你们都后悔。”

  蝉鸣退了,落叶又满了渭水。日子晃的极快,宫中许久没听过如潮水般漫涌的祥乐,这天一响,穿着华丽吉服的安乐在众人簇拥下来和皇帝辞别。

  太子也在,还有皇帝群龙无首的荒凉后宫,安乐讥诮扫过一眼,对上殷切似乎含泪的鱼辅国,不过微微一笑,说道:“阿翁保重。”

  如花似锦的一片,像画轴似的的在眼前展开,绵延无尽,安乐撇下惺惺作态不知真假的宫眷们,到皇帝眼前,双眸泛泪,身子却挺的端庄无比,远远看上去,父慈子孝,再感人不过。

  脱脱也在人群里,她幞头被哪个不长眼的碰歪了,伸手一扶,清炯炯的眼不忘紧盯着眼前热闹绚烂的一团。

  她已经习惯御史台的日子了,举手投足间,很有御史台的气质。但此刻,她望着安乐精致的妆容,炫目的彩衣,头顶上的步摇金灿灿晃的人眼晕,便忍不住咬唇。再往上看,是长安万里无云高高的天,树上缠着丝绸呢……脱脱还是很贪爱这些漂亮东西,她看的出神。

  尔后,人群里一阵骚动,紫袍玉带的谢珣亲自宣读了诏书,他的身后,站着左右仆射,可皇帝却正和陈异低头私语。群臣们揣摩着眼前场景,有不详预感,崔相公病情毫无起色,已经渐渐失语,政事堂里怕有人要新拜相,不是别人,正是令人瞧不起的财官。

  再看陈异,又瘦又精,两只眼长的就一副商人气,大家纷纷摇头。

  送嫁的将军高头大马在前面,马缰修饰的亦是锦绣,时辰一到,安乐不急着启程,而是招来鱼辅国,当着皇帝的面,毫无避讳。

  她人在驾前,纱帷拂动,掠过她美丽的衣衫,她对鱼辅国道:“阿翁,我要走了,”余光轻轻扫了一圈,“谢珣圣眷愈隆,他很得意,你要记得时刻提醒阿爷,这天平可不能歪,文官武将都不是能托付身家的人。阿翁是什么人物,连这个毛头小子都拿不下吗?”她一努嘴儿,是太子的方向,“他也记恨阿翁,阿翁可想好了,他要是荣登大宝,好日子也就到头了。”

  鱼辅国不断点头,以示明了,紧跟着哀叹一声:“殿下往魏博去,要珍重,河北那个地方是龙潭虎穴。”

  说着,把她小时候爱玩的蝈蝈笼子掏出来,“殿下,你是老奴看着长大的,要是想家了,就看看这个。”

  安乐无动于衷,也许吧,眼前这个老阉人对自己有那么一点两点真情,她笑了笑,目光垂下:“难为阿翁你还留着这个。”

  鱼辅国把笼子往她耳朵旁一送:“殿下,你听听。”

  笼子里还装着蝈蝈,大白天的,只有些窸窣响动。安乐闻言不过无所谓的神情,一点没有怀旧的情绪:“已经不是幼时的那只蝈蝈了,阿翁。”

  鱼辅国知道她心里定对皇帝有怨气,劝了两句,也不知她听进去没有。不过,到底是父女,有再大怨气,公主日后想清楚了也该体谅自己的阿爷,鱼辅国如是想,暗松口气。

  安乐接过笼子,道了谢,人端端正正往车里一坐,再瞥眼远处的谢珣,呵,好一个神气的中书相公。她收回目光,冲前头的引礼官和护送的将军一颔首,车驾动了。

  队伍徐徐蠕动着,脱脱被人挤的几乎站立不稳,在宫人撒下漫天铜钱雨时她没去抢,而是留意到公主的马车上滚出一个东西,透着纱幕,两人目光对上,安乐高高在上,不过扯了下嘴角。

  脱脱倒不怯,等目光错开,一低头,将那个蝈蝈笼子捡起,满腹狐疑。笼子做的质朴可爱,她晃了晃,又打开往里一瞧,调皮地一碰蝈蝈的触须,她嘻了声。

  忽然变了神情,拎裙快跑,费力拨拉着人群,想把东西还回去。

  安乐一侧眸,看她那个滑稽样儿,红唇轻启:

  “我不要了,你要是想要就赏你了。”

  看着茫然发愣的脱脱,她尖锐一笑:“你也就只配要我不要的,谢珣没和你说过吗?”

  什么鬼?脱脱听得一知半解,看着队伍走远,她又挤回来,瞧着百官一个个目光放远在送公主,皇帝已经不见了踪影,只剩谢珣为首在那站着。

  她一溜小跑靠近,把笼子拿给他看:“公主刚才丢的,说不要了。”

  这么一露手,被眼尖没离场的小黄门瞧见,犹犹豫豫凑过来,觑个不停。

  谢珣沾都没沾:“我对她的东西没兴趣,怎么,你感兴趣?”

  一个笼子而已,脱脱嘁了声,直接丢到他怀里:“我才不稀罕。”眼睛气鼓鼓瞪着他,突然明白了安乐的话,瞧他,俊朗的脸,颀长的身材,一身紫袍要多金贵有多金贵,脱脱带着针尖似的扯嘴一笑,“她不要的,我更不要,你这个怨妇。”

  说完,撒开脚丫子扭头去找崔适之的身影,谢珣皱眉看着她消融在人群里,不易察觉摇了摇头,她活干的极认真,但嘴有毒,从进御史台的第一天起就放不完的刀子,对自己完全做到了目中无人。

  他把笼子随意一丢,小黄门看在眼中,趁其不备,连忙从爆了一地的爆竹堆里捡起,吹了吹,怀踹着往内宫去了。

  第71章 、淮西乱(4)

  鱼辅国见到蝈蝈笼子时, 很意外,小黄门凑他耳朵旁嘀咕一圈,鱼辅国冷了脸, 轻哼了声,嘴上并没说什么。

  自公主嫁后,魏博增兵淮西, 然而淮西北线西线苗头并不见好转,满打满算,朝廷投入淮西的兵力已达九万, 不是个小数目。这九万人,打个淮西, 胜一时, 败一时, 拖拖拉拉,眼见寒冬已至, 雪花飘飞,还是毫无头绪。

  无奈之下, 皇帝又进行人事变动,换将换帅,提高淮西降将待遇, 但凡投降者,加官进爵,封户赏钱。

  年底两个月, 是度支比部最忙的时候,人来人往,鸡飞狗跳,大家因为钱的事都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模样。脱脱跟着御史台的计吏来核销经费, 踩一脚的雪,在门口跺两下脚,脱靴子进来了。

  红泥小火炉,上头却没酒,不知是不是里头人声气太大,屋子里格外躁。

  “前线九万张嘴,你以为吃空气的吗?军马是吃空气的吗?牲畜是吃空气的吗?”

  “怎么还是你?去岁就说你们典客署得换人,能派个脑子清楚的来吗?”

  两部没有与人为善一说,一开口,像喷了胡椒粉,脱脱见到典客署的老熟人,倍觉亲切,刚要报之一个友好的微笑,被上头一声炸吼霹断了。

  还是尚书省的聪明,几个计吏宁肯在外头喝冷风禀寒昼话凤阁兰台的八卦,也不提早排队进来挨骂。

  一屋子大男人味儿,脱脱出来时,深深吸进一口冰凉寒气,才觉肺腑清明。耳旁余音不散,尽是噼里啪啦的珠算声、呵斥声--不过对御史台的人,态度还是十分克制的。

  天气冷,她多加了几件衣服,回到台中,搓搓手,顶着一头碎琼进来,轻飘飘一掸,心里盘算着该去西市买顶新毡帽了,又暖和又漂亮的那种。

  谢珣紫貂加身,一身贵气,旁边火炉子的光映在他英挺的两道长眉上,微微那么一皱,脱脱就知道他又看到令人不爽的文书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