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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节(2 / 2)

  梁禛赶回开封卫所时,已过亥时,在卫所门口,他见到了“阔别已久”又忙到飞起的陆离。应是熬夜多日,陆离的双眼红红肿肿,却精神奕奕泛着奇异的光,使他整个人看上去神经兮兮的。

  略作收拾后,梁禛端坐书房,与冯钰一道等着陆离前来汇报这段时间的公务。

  等候的间隙,胡锦荣趁着端茶的时机,压低嗓子说了几句陆离的情况,“陆大人最近有些挫折。”

  眼看梁禛与冯钰眼中流露出的疑问,胡锦荣清清嗓子继续低声说道,“陆大人无法按时凑齐赎身钱,揽春院的晴初被吉达糟蹋了……吉达以为晴初是梁大人您的侍妾,故而下手……有些狠。晴初伤了身子,脑子也傻了,陆大人将晴初接到了咱卫所养伤,二位大人问起揽春院时,务必照顾些陆大人的情绪。陆大人连着好几夜不曾歇息过了,除了是要完成梁大人您交办的任务,下官觉得,他亦是想要报仇。”

  冯钰惊得嘴大张,半天合不拢。梁禛亦怔然,呆愣半晌,茫然的点点头。他想起于岳州将齐韵自吉达营寨夺回那夜,齐韵曾在他住处四处搜寻他的“侍妾”,那时齐韵便说过,于吉达处听闻他纳了一名歌姬……

  梁禛恻然,没想到因为这个诡异的误会,给陆离带来如此巨大的伤害。陆离的伤也算是自己造成的,梁禛自责不已,早知道便再多挤几百两银给陆离。若不是因为自己不喜那歌姬,心中也有给陆离点苦头吃吃的放任,何至于今□□得陆离如此痛苦。

  须臾满面红光的陆离进了书房,与梁禛、冯钰一番见礼后于下首坐下,“梁大人,自探马发觉有仆妇自谷中出入行采买之事后,属下便亲自守于悠萝谷口一月有余。前几日终于截获数名仆妇,才发现这些仆妇皆口不能言,压根无法吐露任何信息,唯有一仆妇胆小懦弱,又略懂些书画,倒是画了幅谷内的简图。好在属下自己守在谷口又发现几名仆妇采买完毕正要回谷,便尾随其后,入了那山谷。获得更多关键信息,这便说与二位大人。”

  陆离面上只有昂扬的斗志,并无半分怨怼,这让梁禛心中更为感到歉意,明日便寻个良医好好替那晴初瞧瞧,梁禛这样想着,面色愈发和煦起来,“这些时日,辛苦你了,如若晴初姑娘需要陆大人照顾,咱明日再谈也不迟。”

  陆离满不在意的摆摆手,“不必明日了,属下已将她安抚妥帖,大人不必担忧,咱这便说正事罢。”

  陆离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,“谷中有数条山路并一道暗河通往谷外,但谷中仆妇无一不是只经由暗河出入悠萝谷,故而属下亦不敢贸然探寻那入谷的山路。因通过暗河须得渡船,无法暗地跟踪,属下只凫水随那小舟过了几道支流。发觉凡遇支流,小舟皆择右路而行,此行舟规律亦得到被俘仆妇所画简图应证。属下以为,我等进攻悠萝谷时,亦应通过暗河行舟入内,切不可行山路。此处有属下仿制的青龙会仆妇所作简图两幅,二位大人可略作参详……”

  “陆大人!您快些来看看,晴初姑娘冲进前院来寻您了……“陆离正将两幅图纸分别交与梁禛与冯钰时,门外响起了急促的叩门声并胡锦荣低沉的通禀声。

  陆离闻言忙抽身就要来开门,门口响起胡锦荣陡然提高的呼唤声,“晴初姑娘,你不能进去!梁大人正在房内议事呢!”不及陆离碰到门扣,书房门哗啦一声被人自外猛然推开,一抹烟紫色的身影冲进书房。

  ☆、阵图

  “陆哥哥!你不能送晴初去妈妈家!”

  晴初只着一件烟紫色纱袍吊在陆离脖子上, 应是准备就寝了,发髻全然披散下来。她神情焦灼, 双目含泪,吊在陆离脖颈上的右手捏着一卷纸。

  陆离未想到晴初竟能冲至梁禛的书房,当着人面便如此与自己撒娇, 窘得一抹红霞腾得直烧到耳朵根。他手忙脚乱的将晴初从自己身上扯下来,“夜已深,你身着寝衣便四处奔跑成何体统!”

  撒娇受阻的晴初小脸涨的通红,跺着脚, 揪着手中的纸, 满眼热泪泫然欲滴,“陆哥哥说话不算数!骗人精!说好了与我相依为命, 不离不弃的,如今却要将我送与妈妈!”

  “休要瞎说,成日里莫要乱想!我与两位大人有要事相商, 你且回房, 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。”陆离一手掌着晴初的背, 一边说一边将她往门外带。

  “且慢!”眼看二人就要走出书房,身后传来梁禛的声音,陆离满脸疑惑地看向梁禛。只见他踱步来到二人身旁, 含笑看向懵懂的晴初。

  “晴初姑娘适才可是在埋冤陆大人?”

  晴初一脸呆滞的点点头。

  “姑娘为何有此一说?”梁禛继续问道。

  晴初猛然举起手中的纸卷,将它递予梁禛的面前,“我瞧见这个了!”她满脸气哼哼,为有人过问此事感到终于有了底气。

  梁禛颔首, “禛瞧瞧,定要给姑娘做主,如那陆离有错,禛便立马治那厮的罪!”

  梁禛一边说,一边接过晴初手中那揉皱的纸卷,说到最后还咬牙切齿地瞪了瞪陆离。如此狠架势让晴初兴奋不已,她雀跃地挣脱陆离的双手,奔至梁禛身边,满怀希望地看着梁禛的脸,一心一意等他发落陆离。

  梁禛给了身旁哈喇子都快流出来的晴初一个安抚的微笑,只瞟了手中纸卷一眼,便举起来挥向陆离,“陆大人,你适才给我和子珵看的可是与此图无二?”

  呆愣的陆离回过神来,看向梁禛手中那张被梁禛挥起的纸,正是自己临摹的青龙会仆妇所画的地形图。只上面弯弯曲曲多了不少额外的线条,除了有自己一时兴起作的标记,还有一些应是晴初刚画上的。

  他一个拱手向梁禛道,“回大人,此乃属下临摹的青龙会藏身之处的地形图,与适才给二位大人的图乃同样。因属下为照顾晴初姑娘方便,便将她接至了属下房间疗养。此图定是晴初自属下桌上翻出,她脑子受损,胡言乱语,望大人见谅……”

  梁禛抬手止住了陆离的话,只低头转向晴初,左手复又掏出适才晴初来之前陆离递给自己的地图,展开后与右手这张晴初交来的图并排在一起,“晴初姑娘,你为何在你这张图上画上如此多的线条?”梁禛满眼含笑地看向晴初,温和又谦恭。

  晴初对眼前这名温润如玉的大哥哥甚是喜爱,一表人才还一身正气。她一个小跑上前,指着自己的那幅图,图上西北角,各类繁复的线条缠绕纠结,晴初口齿清晰地说道,“陆哥哥画的图便是妈妈家,虽说是不全的,但晴初可将它补全了。”

  梁禛眉头紧锁,盯着晴初增添过的图看了良久,方开口道,“此图其余部分亦是不全,晴初姑娘能否将其补齐?

  晴初摇头,“这位哥哥,晴初只认识妈妈家,其余地方可不知晓。”说完,复又捉住梁禛的袖口,怯怯地低声说道,“哥哥可要替晴初做主,陆哥哥画出这幅图便是想将晴初送与妈妈,晴初知晓的!”

  梁禛莞尔,“姑娘且放心,陆离那厮不敢将你送与他人,禛乃他上司,没我允许,他带不走你!”

  晴初满眼崇拜的看向梁禛,更是将梁禛视作保护神般讨好起来。陆离无语,好说歹说,百般保证后,好不容易终于将晴初送走。待陆离再次返转,梁禛正满眼狐疑地看向他,“那日尔等搜查揽春院,便说起过揽春院异样,你负责做场地清查,可曾发现有何阵眼?”

  陆离拱手,“回大人,属下对奇门遁甲之术一窍不通,只那日搜查揽春院时曾让晴初带过路,她曾说过揽春院布局为武侯八阵图天覆阵……外方内圆……余者,属下亦参不透。”

  梁禛颔首,“王锵可还妥帖?”

  “王锵被押于地牢,属下派了三班人马轮番看守,人犯并未受多大的刑,只腿脚有些不便。”

  “甚好!冯大人,明日随我一同前往审问那王锵,咱务必要让王锵将此图给补全了……”梁禛双目微闪,目光沉沉看向晴初送来的那张凌乱繁复的地形图。

  “是!大人。”

  陆离拱手道喏,复又开口,“大人,您与冯大人奔波得辛苦,不若你二人先行回房休息,属下将青龙会资料备齐了,明日你二人审讯时好用。”陆离望着梁禛眼底的青色,温言相劝。

  梁禛抬起头,望着陆离,只怔怔地不说话,半晌方开口,嘶哑又苦涩,“齐振可好?”

  “回大人,齐大公子与兄弟们处得不错,属下按咱千户的标准给他单独一间客房呢。”

  陆离也不抬头,只低着头回话。提起这事,是陆离心中的痛。话说齐振还襄助过自己一百两银,可梁禛不许接触过齐韵的人在外提及齐韵,自己明知道齐振在四处寻找妹妹,却不敢告诉他齐韵正被自己的顶头上司与朱成翊轮番争抢呢……

  梁禛颔首,“可曾向他提过齐韵的事?”

  “不曾,您不是说过……”

  “甚好,齐韵的事,日后我自会亲自相告于他。勿要告诉他任何事,莫让他无端生忧。”梁禛急匆匆打断了陆离的话。

  陆离一口气噎住,心道,你是怕被人家兄长发现正是因为有了你,便多了如此多忧吧。仍是未抬头,恭谨地应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