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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节(2 / 2)


  “好妹妹,你莫要慌呀……”媛华忍不住哽咽,仓促提醒,身后晏九云已提了她双肩不顾其流连拉扯了出去。

  风猎猎不止,夜间的凉气一并卷挟进来,晏清源径自走到归菀眼前,捏了她下颚便她抬头,归菀不肯,别过脸去只往后缩,晏清源低笑一声,不勉强她,转身拈了卷典籍,晃了两晃:

  “你再不抬头,我可就烧了它。”

  归菀猛然抬首,将一张泪水清洗过的干净脸庞露了,欲说还休投望过来,晏清源手中一松,任由书卷跌落,复又行至她眼前捏准下颌,目不转瞬睃巡了片刻:

  蓬头乱发下,是张妩媚鲜妍的面孔,极娇极嫩,一双妙目漾了层水色,无心也是含情模样,一碰上他的目光,顿生娇怯婉转,随即又垂下头去。

  “真是小哑巴?”晏清源忽短促一笑,见她瑟瑟抖了一下,声音便粘稠下来,“冷么?”

  说着伸手便朝她胸前探去,“我这便让你暖和起来可好?”归菀终失声叫出,抱着青铜器就要往帐外逃去,晏清源转身扯住她衣领,拎鸟儿一样将她往榻上一摔,青铜器随之从怀中滚了出去,归菀摔得目眩,仍勉强起身要寻,晏清源一手攥住她纤细腕子,一手慢条斯理解了躞蹀带,不忘逗弄:

  “告诉我你叫什么,多大了,我把这些东西都还你可好?”

  归菀本打定主意不与贼人说话,此刻抬眼儿望过来,见晏清源笑吟吟看着自己,不再是伊始的极肃之状,一双眼睛黑亮得似湖底星光,面皮倒和晏九云一样白皙,却见他半边衣裳竟不知何时褪了下来,露出精壮肩头,吓得忙错过脸去,咬着唇轻声道:

  “将军不是戏言?”

  她的声音原是这般娇软,又带两分稚气,贴着他耳畔私语一般,再上下打量她扶风身段,晏清源似是钟意极了,先松手,莞尔道:

  “原来不是小哑巴啊,我骗你一个小姑娘做什么?”

  归菀心底惶惶直跳,她平生从未说过半句假话,此刻只觉喉头发紧,攥住了榻上单子方细声道:“我……我十五岁了,叫秀秀……”晏清源不置可否,笑着抓起她一只素手,由不得她躲,就着烛光仔细看了,暧昧不清问她,“秀秀会写字啊!”

  归菀不敌他的眼睛,头埋得更深:“我家主人素爱笔墨,我……我闲时跟着学了几笔……”晏清源点了点头,蹙眉笑道:“这么白嫩的小手,生了薄茧可不好。”

  见他颜色和霁,武将的那些肃杀气竟片点不留,归菀心下稍稍安定,存了一丝侥幸,鼓着胆子轻轻问他:

  “将军,我能带着我主人家的东西走了么?将军要那些典籍金石也无甚用处的。”

  晏清源黑眼睛盯住她,又有了些沉郁的意思,只凝视不语,归菀目中顿时热泪一涌,本该充盈上来恨意,然而在晏清源看来,不过一抹楚楚哀怨,融融流辉,动人极了:

  “将军是男子,应当守信才是,将军要反悔么?”

  晏清源“唔”了一声,不错目看她:“是了,我要那些东西确实无用,可你有大用呢。”

  忽伸出双手轻巧剥下她那碍眼碍事的男人衣裳,抱着她便往榻上压去,惊得归菀魂飞神丧,她年纪小,吓得立时哭了出来,含糊不清说着什么,两手乱推一气,拼命作徒劳挣扎。晏清源懒得去听,只嗅着她颈肩那股似兰非兰,幽幽深深的处、子香低笑:

  “小姑娘,可别学了那卢主薄给我咬舌自尽了……”说着拿玉带绑了她双手,见她还在扭动不止,便又给紧了两分,再看归菀白莹莹的一张面上,已晕开团团红艳,堪若云霞,便毫不怜惜,满意地听到她逸出一声呜咽,这才一把掏扯出小衣,结结实实给堵了嘴。

  晏清源一时停下动作,跪起身子,欣赏片刻,少女目中含泪模样分明更媚,正又羞又恼看着自己……他手背轻轻抚过她的脸颊,笑了一笑:“别害怕,不是已经及笄了么?”

  归菀恍恍看着桌上灯烛,火苗燃得正盛,炽热浓烈,是啊,帐子里真是明亮又温暖,她的思绪渐散……

  眼前是书案上的青玉水盂,窗下开了两丛菊,有时运气好了,一探身,能看见迁徙的雁群,它们光亮的羽翼挥动起来,鼓满了深秋凛凛冽冽的风,那些扇舞的翅膀绵绵不绝地掠过天空,底色起初是高远的湛蓝,后来是霞红,棕褐,缤纷与灰暗交错,乃至最后的最后,化作夜色一般的黑,像是爹爹作画用的油烟墨,又像早逝母亲的乌发……

  晏清源尽兴时,烛光依然明亮,入目点火,归菀却觉自己熄灭了。

  这一生便这样熄灭了。

  见归菀骨伶伶的脊背依旧莹□□嫩,肩头却全是掐痕,晏清源含笑顺手拿掉归菀口中那件月白肚兜,好整以暇拍了拍被他攥久的小腿,将归菀翻过身来,俯身亲了亲鬓角湿发,低声笑问:

  “好孩子,还冷么?”

  他把玩着肚兜,见底角绣了一枝绿萼,就这么斜倚着洋洋一片月白,真似开在苍茫三千世界里,孤傲得紧,也寂寞得很,晏清源懒懒起身,面上餮足,见归菀久不作声,也无动作,不由俯身细看,她那双眼睛,空了一般,汪着盈盈的泪,深得全不见底,便猜是她年纪小,许吓得魔怔了。

  正要再引逗她回神,归菀忽挺了腰身,喷出一脉鲜血来,继而直直倒在了榻头。

  第4章 水龙吟(4)

  晏清源微拧眉头,抱过来捏开她两片嘴唇,见并非咬舌,转念思忖,怕是她气性大,急火攻心,再看她身上未着一缕,裹了自己的一件战袍叫来随军医官,又命人去寻媛华。

  亲卫行至晏九云帐中时,见他正气鼓鼓满面阴沉坐着,一旁站着的正是媛华,遂笑嘻嘻对晏九云道:“小晏将军,大将军吩咐了,让这个姑娘把她们随身带的细软包裹取来,找件干净衣裳给那位姑娘换上,过来伺候。”

  媛华身子一僵,颤声问道:“我妹妹怎么了?”晏九云一面吩咐人取包裹,一面幸灾乐祸道:“还能怎样?你那妹妹我虽没大看清,也知生的比你美,肯定是叫我小叔叔睡了!”

  他少年人说话不大顾忌,尤其跟媛华在这斗了半日嘴,她一身正气,满口典故,尽说些他听都未听过,懂也不大懂的,只憋得一张脸成猪肝色,此刻逮着机会,想起南朝皇帝专事所谓衣冠礼乐,梁国女子定看重这名节,遂痛痛快快睨着媛华,见她人呆若木鸡立在那,并未歇斯底里鬼哭狼嚎,心头莫名发虚,不等她说话,自己已转了口:

  “你们女人都是要叫人睡的,不过我可不像大将军,我从来不睡……”

  话未尽,忽见媛华侧首怒目而视,那双眼几欲滴出血来一般,骇人得很,晏九云似被那双眼睛摄住魂魄,不知怎的,突然冒出一句:

  “要不等仗一打完,你跟你妹妹跟我们回邺城,大将军后院有妻有妾,多你妹妹一个想必也行的。”

  “我杀了你们!”

  晏九云猛得听媛华一声尖叫,就见她朝自己扑来,躲闪不及时,脸上已被她指甲给剐蹭了一道,真他妈的疼,再看她眼神狂乱,果真能杀人一般,只是她一个弱质女流,手中又没有武器,不过乱抓乱挠, 晏九云被她闹得无法,眼见她癫狂失智,正犹豫是否给她一记手刀,方作出架势,在这当口,媛华两齿一张,突然咬住了他胳臂,晏九云登时痛极而呼,反手就给了一巴掌,把媛华打得直趔趄,退了几步,重重跌坐在地上。

  “哎……”晏九云伸手欲拦,不尴不尬悬于半空,复又落了下来,讷讷道,“我不是真想打你,你咬得实在是疼……”

  说着见媛华竟突然又没了声音,只是呆呆流泪,迟疑朝她眼前走了两步,揉了揉鼻子,抱肩若无其事的样子:

  “我告诉你啊,你在我眼前发疯便算了,可别在我小叔叔跟前不知死活,他可是真能一剑捅死了你,到时你那妹妹也不要活了。”

  “谁要活?”媛华冷冷启口,极傲气的口吻,“我们何时该自己了断,比你清楚。”说着迅速站了起来,晏九云一惊:“好端端的,你可别寻死啊!”

  媛华抹了泪,岔开话问道:“你姓晏?你能告诉我,你小叔叔姓什么吗?也是晏?”晏九云点了点头:“那是自然。”

  这便对了,北朝皇帝虽姓元,军国大略却是控于权臣晏垂,丞相晏垂有八子,素重长子,正是十五岁便入朝辅政的晏清源,媛华疑心众人口中的大将军,是否就为晏清源,这些年晏垂逐渐放权,意在锻炼长子,为其日后铺路,晏清源亦不负父辈所望,颇具干才,倘是能饮马长江,剑指南梁,那便是彪炳青史的功业……媛华思忖了这半日,复又问道:

  “你小叔叔就是晏清源罢?”

  晏九云愕然:“你也知道我小叔叔的大名?”媛华冷嗤,啐了一口,扭头夺过亲卫递来的包裹,一甩帐帘,头也不回地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