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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节(2 / 2)


  心念电转间,那一点寒芒骤然暴展,琴师的身影动如鬼魅,一掠而起,扬起的白衣大袖,像举翼的鹤,遮住了青蝉的目光。

  商夫人扑出,以身子撞向琴师,也已来不及阻挡那一道寒光。

  青蝉眼睁睁看见,那一柄雪亮的剑,赫然已刺入皇后胸口。

  血溅凤座。

  亏得商夫人那一挡,御前侍卫疾如惊风赶至,刺客只得了一击之机便被擒住。

  皇后被商夫人扶着,摇摇欲坠站起身,面容如纸,胸前鲜血泅出,越来越多的血,染上商夫人的手,也将皇后一袭雪锦云裳染成半身深红。

  “青蝉。”

  商夫人的声音将她自猩红梦靥里唤回。

  日夜不离一直守候着皇后的商夫人,此时也憔悴枯槁。

  “你去取些梨花蜜来,皇后醒了,一定不喜欢这药的苦味。”商夫人哑声吩咐。

  御医不敢明言,可任是青蝉也在想,皇后或许再也不会醒来了。

  连日来皇后昏迷不醒,脉息已成游丝,只靠药力勉强续着一口气。

  青蝉凄然应了,方要搁下药盏,忽地凝神侧耳,“夫人,您听见什么了么?”

  静夜里,远远传来了一种奇异的声响,竟像宫门开启的声音。

  是听错了吧。

  皇后遇刺,凤台行宫旋即封闭,无一人可出入,宫门怎会夜半而开。

  可那悠长沉重的声音分明已穿透重重宫阙。

  相继又有一声声悠远声响,由远而近,打破了深殿寂静,听来竟是次第宫门都在这静夜里一道道开启了。

  一声,比一声更近。

  商夫人站起身来,凝重目光里,闪过异样光亮。

  静夜里,纷乱足音由远而近,从来没有人敢喧哗的寝殿深处,仿佛一点涟漪在深碧寒潭的水面渐渐扩开——

  一名值守宫女从殿外飞奔进来,步子踉跄,钗鬓颤颤,仓促间连行礼都顾不得。

  “夫人,快……快迎驾!”

  商夫人冷冷问,“你慌张什么,这时辰是谁开了宫门?”

  宫女急喘道,“是,是皇上御驾到了!”

  殿里一众侍女骤然惊怔得气不敢出。

  商夫人沉默。

  宫女急得提起声来,“千真万确,御驾已经过了前门,真的是皇上来了!”

  那沉沉的脚步声,来得疾风一般,转瞬已到殿前。

  殿外侍立的宫人们鸦雀无声,伏首跪了一地,纹丝不动。

  唯独商夫人没有跪。

  宫灯煦如春日的光亮,照映外间幽幽深殿。

  照见一袭玄色风氅未卸,靴底沾满雪泥,鬓发因霜气融化而半湿的皇帝。

  一别两年,圣驾终于驾临了殷川行宫,来得如此仓皇憔悴。

  商妤不避不退,一双眼睛,平平望着面前的君王。

  “陛下万安。”她语声空洞,无喜无悲。

  皇帝没有看她,目光越过眼前一切,直望向凤榻深垂的帷幔。

  寒冬风雪里快马加鞭一路飞驰,连日连夜不曾合眼片刻。

  不敢慢,不敢停,怕误了一刻半刻,累此生相见无期。

  从京城到殷川的路,漫长艰难如赴天涯。

  原来这样远,原来这样难,在马背上忍受着寒风如冰刀,一路都在想着,怎么竟把她放逐了这样远,远得像隔了碧落九天。

  疾驰千里,如今咫尺眼前,几步之外,她就在那里,却仿佛比千里更远了。

  “皇后睡着呢。”商妤垂了脸,缓声道。

  他一震。

  莫名悲怆从心里扩散开来,死水里一点波纹,急遽翻涌,掀成惊涛骇浪。

  正是这句话,当他最后一次踏进朝阳殿,从沉香缭绕的内殿里,迎出来的商妤,也说了同样的话,对他说,皇后睡着呢。

  那日,是她生下衡儿的第五日。

  那日,下着连绵的雨,天色青得苦寒。

  他见过了朝官,不及换上常服,就匆匆过来,进内殿先在金阁熏炉前站了一会儿,让外面带进来的雨气寒气烘干,怕让她着了寒。